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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典名方丨苓桂术甘汤





那日翻身起床,大概是猛了。只觉得眼前的桌子门窗“呼”的晃了一下。脑袋沉的似扔抛出去的链球,带着身体就往地面上栽去。我急忙双手撑住床面,闭上双眼,缓缓趴回床去,不敢动弹。许久,方缓过劲儿来,已是冷汗沾衣。正僵卧间,自问,“怎么回事儿?”“为什么啊?”便在此时,脑中忽然飘出四个字:“起则头眩”。这不就是《伤寒论·太阳病篇》:“发汗若下之后,心下逆满,气上冲胸,起则头眩者,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主之。”“起则头眩”吗?

既然方证对应,那就拿自己试试吧!

据专家推算,汉代一两等于现代的15.62克,就约等于15克吧。苓桂术甘汤原方茯苓4两(约60克),桂枝3两(应45克,慎重起见,本次只用15克),白术2两(30克),甘草2两(30克)。还加了其它两味。请人取来煎了喝罢……

是夜无眠。不到一小时跑一趟马桶,一宿没十次也得有八九次,每次都如泉涌决堤似的……

次日,竟头目清爽,诸证若失,连走路都轻快了。




经典名方解析

苓桂术甘汤,《金匮要略·痰饮咳嗽病脉证并治》篇中还有两次提到:“心下有痰饮,胸胁支满,目眩,苓桂术甘汤主之。”及“夫短气有微饮,当从小便去之,苓桂术甘汤主之;肾气丸亦主之。”

综合来看,苓桂术甘汤主治痰饮病,主症是眩晕,胸满,气上冲胸,功效是利小便。

痰饮指体内水液运化输布失常,停积于某些部位的一类病证。它既是人体水液代谢失常的病理产物,便必与肺、脾、肾三脏及三焦腑相关,但与水气弥漫周身疏松组织不同,痰饮多是聚集于腔隙之中,如气道、肠腔、胸腔、腹腔、盆腔、关节腔、心包、颅、前房、内耳……停聚的部位不同,引发的症状各异,证候多变,以呕吐、咳喘、胀满、疼痛、浮肿、心悸、眩晕为主。诊断也有“痰、悬、溢、支”之分。正是由于这种病症的复杂性,故有“百病皆有痰作祟”,“怪病多痰”的说法。

痰饮造成眩晕的机理和苓桂术甘汤的组方配伍原理,兹引赵以德的分析:“心胞络循胁出胸下,《灵枢》曰:胞络是动,则胸胁支满,此痰饮积其处而为病也。目者心之使,心有痰水,精不上注于目,故眩。《本草》:茯苓能治痰水,伐肾邪,痰、水类也,治水必自小便出之,然其水淡渗手太阴,引入膀胱,故用为君。桂枝乃手少阴经药,能调阳气,开经络,况痰水得温则行,用之为臣。白术除风眩燥痰水,除胀满,以佐茯苓。然中满勿食甘,用甘草何也?盖桂枝之辛,得甘则佐其发散,和其热而使不僭也。复益土以制水,甘草有茯苓,则不支满而反渗泄。《本草》曰:甘草能下气,除烦满也。”(《金匮玉函经二注》)

《伤寒论》中用茯苓者有十五方。其中以茯苓冠首且以之为主命名者四方:即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、茯苓甘草汤、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、茯苓四逆汤。

那就多说几句茯苓吧。


茯苓

茯苓为多孔菌科植物茯苓的干燥菌核。寄生于松科植物赤松或马尾松等树根上,深入地下20~30厘米。经过加工干燥的茯苓整体称为“茯苓个”。茯苓一身皆可入药,不同部位的功效各有专长,其最外的黑色外皮部叫“茯苓皮”;茯苓皮层下的赤色部分,为“赤茯苓”;“白茯苓”则是茯苓菌核内部的白色部分切制而成;白色部分带有松根的即为“茯神”。
白茯苓性味甘、淡,平。归心、肺、脾、肾经。可利水渗湿,健脾宁心。用于水肿尿少,痰饮眩悸,脾虚食少,便溏泄泻,心神不安,惊悸失眠。
茯苓皮更擅长利水消肿,《本草纲目》:“主水肿肤胀,开水道,开腠理。”《经验良方》载:“治水肿:茯苓皮、椒目二味不拘多少。煎汤饮。”
赤茯苓“泻心小肠膀胱湿热,利窍行水。”(《本草纲目》)偏重于行水,利湿热。主小便不利;水肿;淋浊;泄泻。《本草通玄》说:“赤茯苓但能泻热行水,并不及白茯苓之多功也。”
茯神尤能宁心,安神,《百一选方》中有个“朱雀丸”,用茯神、沉香为细末,炼蜜丸,人参汤送下。主治心神不定,恍惚不乐。
《淮南子·说山训》:“千年之松,下有茯苓。”茯苓生于山野之中,伏藏于松根之下,其探寻与采集均不容易。据书上记载:“今东人采之法:山中古松久为人斩伐者,其枯折搓篝,枝叶不复上生者,谓之茯苓拨。见之,即于四面丈余地内,以铁头锥刺地;如有茯苓,则锥固不可拔,于是掘土取之。其拨大者,茯苓亦大。”故古人每谈起此物,必带些对方外高人的崇敬之情。唐代诗人李益在罢官后游历华山曾写过一首《罢秩后入华山采茯苓逢道者》,原诗太长,节录如下:“……上蟠千年枝,阴虬负青冥。下结九秋霰,流膏为茯苓。取之砂石间,异若龟鹤形。……有如上帝心,与我千万龄。始疑有仙骨,炼魂可永宁。……何事逐豪游,饮啄以膻腥。……乃悲世上人,求醒终不醒。”繁华过眼,如梦如幻,还是修仙炼魂,成就长生和心神的安宁吧!
李商隐有《送阿龟归华》诗云:“草堂归意背烟萝,黄绶垂腰不奈何。因汝华阳求药物,碧松根下茯苓多”。以“黄绶”对应“碧松”,隐约一种超凡气度。
更有古人认为:“松脂流入地下为茯苓,茯苓千岁,举则为琥珀。”(苏辙《服茯苓赋》)因此茯苓又天然自带了仙道烟霞之气,看张抡这首《踏莎行》:“割断凡缘,心安神定。山中采药修身命。青松林下茯苓多,白云深处黄精盛。百味甘香,一身清净。吾生可保长无病。八珍五鼎不须贪,荤膻浊乱人情性。”刚吃了碗茯苓酸奶,昨晚那顿“八珍五鼎”就俗了。
古人饵食茯苓以延龄保健由来已久,《神农本草经》就有:“久服安魂养神,不饥延年。”陶弘景也说:“其通神而致灵,和魂而炼魄,利窍而益肌,厚肠而开心,调营而理卫,上品仙药也。善能断谷不饥。”更有“食之不死”的记载。
苏东坡饵食茯苓颇有心得,曾推荐茯苓饼制法:“以九蒸胡麻,用去皮茯苓少入白蜜为饼食之,日久气力不衰,百病自去,此乃长生要诀。”但他对采获茯苓就比较谨慎了:“……茯苓无人采,千岁化琥珀。幽光发中夜,见者惟木客。我岂无长镵,真赝苦难识。灵苗与毒草,疑似在毫发。把玩竟不食,弃置长太息。……”(《与正辅游香积寺》)
陆游不仅善服茯苓,自己也善采。如《纵笔》诗中写道:“百尺松根结茯苓,千年长养似人形。谁知金鼎烹初熟,恰值山翁醉欲醒。”又有“久读僊经学养形,未容便应少微星。一枝新锻金雅觜,更向名山斸茯苓。(《出游归卧得杂诗》)“道翁采药昼夜勤,松根茯苓获兼斤。”(《丈人观》)看来陆老汉收获颇丰。
书载有“茯苓酥,主除万病,久服延年方。……取山之阳茯苓,其味甘美;……去皮刀薄切,曝干,蒸令气溜,以汤淋之。其色赤味苦。淋之不已,候汁味甜便止。曝干捣筛,得茯苓三斗。取好酒大斗一石蜜一斗和茯苓,末令相得,纳一石五斗瓮中,熟搅之百遍,密封之,勿令泄气,冬月五十日、夏月二十一日,酥浮于酒上。接取酥,其味甘美如天甘露,可作饼大如手掌,空屋中阴干,其色赤如枣。饥食一饼,终日不饥。此仙人度荒世药,取酒封闭,以下药,名茯苓酥。”
现在北京特色“茯苓夹饼”,是清宫里传出来的,据说也是极好吃的。
黄庭坚有一首《鹧鸪天》:“汤泛冰瓷一坐春。长松林下得灵根。吉祥老子亲拈出,个个教成百岁人。灯焰焰,酒醺醺。壑源曾未醒酲魂。与君更把长生碗,聊为清歌驻白云。”有些作者据“长松林下得灵根”之句,认为这里写的是“茯苓”。其实不对。宋人宴饮十分(甚至过分)讲究,他们在正宴的吃喝结束后,常继以围炉饮茶,若犹嫌不足,主人便会拿出用甘香药材煎煮的药茶(当时称为“汤”或“熟水”)来招待客人,作为余兴节目,既可以解酒消食,又可以和中益胃以养生保健。经常用于制作药茶的有:灵芝、长松、紫苏、沉香、石蜜、豆蔻、花粉、门冬等。长松就是煮“汤”常用的一种植物。《证类本草》卷七载:“长松,……草似松,叶上有脂,山人服之,生关内谷中。”时珍曰:“其叶如松,服之长年,……长松生古松下,根色如荠,长三、五寸。味甘微苦,类人参,清香可爱。……甘,温,无毒。风血冷气宿疾,温中去风,治大风恶疾,眉发堕落,百骸腐溃。每以一两,入甘草少许,水煎服,旬日即愈。又解诸虫毒,补益长年。”韩氏《医通》云:“长松产太行西北诸山,根似独活而香。”《中华本草》认为长松为松科植物偃松的枝叶。故黄词中所提到的“长松”显然无关乎“茯苓”。
黄词下原还有注曰:“吉祥长老设长松汤,为作。有僧病痂癞,尝死金刚窟。有人见者,教服长松汤,遂复为完人。”《本草纲目拾遗》引《张天觉文集》云:“僧普明居五台山,患大风,眉发俱堕,哀苦不堪。忽遇异人,教服长松,示其形状。明采服之,旬余毛发俱生,颜色如故。今并、代间土人,多以长松杂甘草、山药为汤煎,甚佳。然本草及方书皆不载,独释慧祥《清凉传》始叙其详如此。”记载的大概是同一个病例。看来长松还有治疗麻风的奇效。此为题外话。
还有个题外话,是土茯苓,虽然名字中也带有“茯苓”两字,但其药材基源是百合科植物光叶菝葜的干燥根茎,与茯苓并不搭噶。其功效亦与茯苓不同,土茯苓能除湿解毒,通利关节。用于湿热淋浊,带下,痈肿,瘰疬,疥癣,梅毒及汞中毒所致的肢体拘挛,筋骨疼痛。



还是说回到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吧!我后来又试了一次,这回用了原方原量,桂枝也用到45克,7剂。第一剂拿来趁热喝了,便等待着如上次一般的利尿,但是没有,虽然多去了几次厕所,但远没有上次的猛烈,倒是服后2~3个小时内,身上微微有些小汗。后来几日也都如此。至于一直担心的上火问题,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突出,只是轻微的感到口干,喝点儿水也就好了。
以这两次的经验,觉得《医宗金鉴·删补名医方论》说的很有道理:“茯苓淡渗,逐饮出下窍,因利而去,故用以为君。桂枝通阳输水走皮毛,从汗而解,故以为臣。白术燥湿,佐茯苓消痰以除支满。甘草补中,佐桂枝建土以制水邪也。”也就是“开鬼门、洁净府”的意思喽。
宋朝陈瓘(1057-1124年)写过一首《减字木兰花》挺有意思:“世间药院。只爱大黄甘草贱。急急加工。更靠硫黄与鹿茸。鹿茸吃了。却恨世间凉药少。冷热平均。须是松根白茯苓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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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供稿: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中医医院急诊科  姚卫海
  编辑:王湾

审核:   监制:杨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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